重思隅

*只有大纲和开头及中段，放出来凑个热闹庆生，想想还是不打tag了


孙翔加入嘉世的第一天晚上就拿住了扛把子的位置。
他年轻，狂，街头斗殴需要的正是他的这种血气，管叉在他的手里挥舞地带着风，擦着对方领头人的肩胛刺过去，带出的血花点燃了嘉世组员们的眼。这一场火拼，嘉世大获全胜。
嘉世老板陶轩拍着他的肩：“年轻人，好。后生可畏啊。”
扛槽手下大将刘皓也在一旁勾肩驼背着谄媚：“孙哥今天刚来就博了个开门红，好兆头啊，这预示着有孙哥在咱们嘉世要往上坡路上走了啊！”
孙翔看看刘皓，心里估算他大概比自己还大好几岁，那声“孙哥”也亏他喊得出来。不过后半句话，孙翔想了一想，乐了。
可不是吗，他来了，挑起了没落的斗神的旗帜，嘉世可不得往上走吗？
想通这一层，自觉受得起刘皓这一声哥，陶轩晚上自有饭局，孙翔不便出面的那种，他干脆告辞，带着一众新认下的小弟，拍胸脯孙哥请客，向着嘉世据点不远处的夜市去了。
夜市很热闹，各种各样有证没证经营的小吃摊点遍地，一群二十上下的混子奔着烧烤啤酒就去了，吵吵嚷嚷挤满了一整个烧烤棚子，菜单兜兜转转绕了一圈，终于有人想起来那里不对。
“哎？孙哥呢？哪儿去了？”
一个半边身子落在烧烤棚外面的家伙答道：“孙哥说他胃不好烧烤不耐多吃，说让我们先点着，他去买点别的吃的带过来。”
艹，一听这话刘皓心里就骂开了，这孙翔到底是缺心眼还是第一天就想立威？看他做派怎么也不可能是后者，可是真有人能缺心眼到这个程度？
事实上孙翔真的缺心眼缺到了能把一众小弟扔在烧烤摊，自己去买关东煮的程度。
关东煮管摊的是个懒洋洋的年轻男人，叼着烟低头玩手机，他看上去有那种缺乏锻炼的人共有的微微虚胖，孙翔不屑地瞄过他短袖底下露出的一截没有一丝肌肉迹象的胳膊，敲敲支起顶棚的钢管。
“撒尿牛丸、贡丸、包心鱼丸、龙虾丸各两串，北极翅一串，开花肠一串，蟹柳两串……”
“慢点，慢点，”摊主含含糊糊地抗议，“你报这么快当心我手抖烟灰落汤里。”
孙翔怒瞪他，然而白天的斗殴已经消耗光了他今天的火气，最终他只是皱着眉头盯着那个男人一样一样地将他点的东西从汤锅里挑出来。
“再加两串甜不辣。”
摊主抬头看了他一眼，孙翔发现在棚顶白炽灯的灯光下他的双眼皮折痕处形成了深深的阴影。
“今天晚了，我不会配汤料，甜不辣可能煮的有点过。”
孙翔被震惊了：“不会配汤料你开什么关东煮摊？”
“这摊子不是我的，我就是个看摊的。汤料都是我们老板娘配，今天特殊情况，不能让你吃了以为这是我们家一贯水准。”
“行了行了，”孙翔嫌他烦，“你直接给我都装上吧，不要辣。”
“甜不辣不要啦？”
“是不要辣椒面！”

刘皓观察着黑着脸拎回一袋关东煮的孙翔，自觉嘉世大家没领会好新扛槽的用意，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跟孙翔描补。他连比带画说了半天，孙翔终于有了反应。
“操，这甜不辣怎么一股药味！”

入冬后的晚上八九点，即使在这座江南城市，夜市里的摊点也呼啦啦被绵密的北风带走了一半。弟兄们常去的烧烤摊还在，嘉世的组员们乌泱泱挤满了红色棚顶的烧烤摊。烧烤摊老板怕一群小伙子挤得难受，横竖左右都早已收摊回家，干脆指挥着这群刚丢下管叉钢拐没多久的混混们把撑着顶棚塑料布的骨架向外挪了不少，他们不用再像夏天时那样坐在棚子外面大嚼沾着马路灰的肉串。孙翔拒绝了刘皓隐晦的挽留，挥挥手让他们吃好喝好就走了。他年轻火气旺，站在路口吹风吃东西也不怕肚子疼。
踢踢踏踏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那个关东煮摊子。
还是只有一辆推车，缩在旮旯里，煤气罐放在一边，半挡住了摊主的身形。
孙翔心里还记着上次的不欢而散，只低着头减少灌进领口的风，钻进推车上挂着的灯泡下那一小圈橘黄色里。
“嗯咳——”他清了清嗓子刚打算喊叶修，就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收起手机抬起头来看着他。
“可能要等会儿，”他动作稍有生疏地拧大燃气灶，“天气冷，这些恐怕都凉了。”
“叶修呢？”和自己猜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孙翔急忙发问：“就是以前看摊的，有点虚胖的那个，怎么不是他来出夜摊了？”
年轻人没有对孙翔过分的急切表现出一点诧异，平静地回答道：“他怕冷，老板打发他去另一处摊子了。”
孙翔感觉自己背脊绷紧的那根筋一下子松垮下来。他低下头看着渐渐开始冒出蒸汽的关东煮汤锅。
也许以后都不会知道那家伙煮的关东煮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汤煮开了，孙翔草草选好种类，年轻人算好价格，银货两讫，孙翔接过包好的一次性饭盒打算离开。
“孙翔，”年轻人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前头那个窖井盖今天早上被偷了，路上小心。”
孙翔回头：“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家里最近来了个老人，”年轻人做了个“你懂”的无奈眼神，“这周围住的人大概都被他打听了个掉底。”
孙翔动了动嘴唇，很想问问他那个“家”是不是和叶修一样，指的是他们共同的老板提供给他们的住处。如果是的话，那是不是叶修已经知道了他是嘉世的扛把子，会不会是嫌弃这个混混总缠着他要吃特制的关东煮，干脆和同事换了摊位。
然而最终他只是对年轻人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